第(3/3)页 李世民却猛地一挣,摇头甩开了薛三的手,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直接踏入了府邸。 无需指引,他早已轻车熟路。 沿途,顾氏的护卫、子弟,黑压压跪了一地,面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。 李世民的表情愈发的难看。 他无视了所有人,直奔那房间而去,刚刚进入房间便连忙让人关门,切莫要让寒气吹进来。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铅块,比外面呼啸的风雪更令人窒息。 唯有顾氏的直系子弟,包括顾兹这种同样也已经上了年纪的兄弟正在房间之中。 顾泉的气息已如风中残烛,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,竟未发觉李世民的闯入。 他全部的力气似乎都凝聚在舌尖,正断断续续地向围绕在榻前的族人交代最后的嘱托。 ——与其说是交代,不如说是耗尽生命最后一丝火星的恳求。 “我死之后.”他艰难地喘息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,“切记.勿让陛下将我葬入巨鹿” “顾氏之名.” “万不能因我而毁以负先人威名” 那声音细若游丝,却字字如刀。 哪个顾氏子弟不愿葬入巨鹿? 也唯有顾泉了。 不是不愿,而是不能,他不想让家族因为自己背上任何的风险。 这就是顾泉的执拗。 “.若.若陛下垂怜.可.可求葬于九嵕山.皇陵之下为.为陛下.镇守皇陵” 虚弱的话音再次响起,宛若一根刺一般瞬间扎进立刻李世民的心中。 一瞬间,李世民的眼眶骤然赤红。 他几步抢到榻前,几乎是半跪下去,一把攥住了顾泉枯槁冰凉的手,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惊惶,急迫地打断了顾泉遗言: “子渊!” “你你这又是何苦?难道连你,也要弃朕而去吗?” 滴滴的泪水不断落下。 李世民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帝王的风采,就像是当初面对长孙皇后即将逝去时那般的无措。 甚至比当时还要更加的失态。 “陛陛下?”顾泉终是认出了李世民,声音忽然就拔高了许多,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,“能在.临死之前见到陛下,臣知足矣。” “子渊,莫说胡话!”李世民哭着摇头,想要唤来医师为顾泉续命。 但顾泉却忽地反握住了李世民的手,整个人的呼吸愈发的粗重:“陛陛下,不必了,且听臣说。” 他的声音渐渐清晰,但却并无人为此感到高兴,皆知这是回光返照。 李世民表情一僵,强忍着泪水看着顾泉点头。 “太子之事.陛下要谨记啊!” 顾泉第一时间便说起了李承乾,亦如当初的长孙皇后。 强烈的悲意愈发浓郁,让李世民难以控制,他的身体甚至都在微微的发抖。 “陛下,当前大唐已无需大动,万世伟业非一时可成,陛下切记要待西域之事大定” 那紧攥的手渐渐开始颤抖,力气在飞速流逝,但顾泉眼中的光却是愈发的明亮。 就在最后,他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,将那句萦绕心头、至死方休的执念,重重地、清晰地,再次锤入帝王的心间: “求陛下允臣为陛下拱卫皇陵。” 他紧紧的领着李世民,连呼吸都停了下来,不愿咽下这最后一口气。 李世民的双眼愈发的朦胧。 看着眼前已经彻底走到绝路的顾泉,他终是于心不忍点了点头。 下一瞬间,那攥着他手的枯槁手掌终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。 “子渊!!!” 随着李世民的一声哭嚎骤然响起。 整个顾氏的悲戚之音瞬间达到了极点,而门外的薛三及两个自幼陪着顾泉的护卫,在这一刻立刻走出了房间。 “陛下!公子已行,黄泉路远!求陛下恩准——允我等,随公子永世拱卫皇陵。” 话音未落,根本不给任何人阻拦或反应的时间! 话音刚落他们便抽出了腰间早已准备好的短刃,立刻便朝着自己的脖颈抹去。 顾氏子死,护卫随死。 其实顾氏早就已经在禁止这种事了,但这种行为是根本不可能阻拦的住的。 哪怕就算能当面将他们拦下,他们也会绝食随死,亦或是想尽任何办法共赴黄泉。 这是最古老的忠诚。 源于内心深处。 他们不愿意自幼追随的公子在黄泉路上孤独而行。 雪越下越大。 李世民直至过了良久之后这才缓缓的走出了房间,声声哭嚎之声不断响起,但却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。 宫中的消息早就已经被封锁了,这是李世民在顾泉刚刚回来之时便下达的命令。 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。 看着那漫天的风雪,以及遍地的顾氏子弟,李世民心中的悲凉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。 顾泉这种功勋之臣身死,竟然显得如此寒暄。 昔年的一幕幕场景不断从脑海之中浮现,最后定格在了顾泉割面的刹那。 伴随着一滴滴的泪水不断落下,李世民最后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。 这就是顾氏子弟的魅力。 他并未再做些什么,只是在回到皇宫之时立刻就下了一道圣旨。 ——罢朝十五日! 并且在九嵕山山脚处修建新陵墓。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,知道的也不会议论此事,只是会前去默默的参拜。 当李承乾知道此事之时同样也很激动,想要立刻前往冠军侯府,不过李世民却拦住了他。 他不能辜负顾泉的嘱托。 只是在正式下葬之时,才让李承乾前去祭拜。 而李承乾亦是在这座并不豪华的陵墓前,跪了整整三日。. —————— “贞观十六年,二月丙辰。 是日大雪。 上忽诏停朝参十五日,中外愕然。 复敕于九嵕山昭陵下方别营玄宫,百僚莫解其意。 或阴询于司徒长孙无忌、司空房玄龄等元从勋旧,皆噤若寒蝉,讳莫如深。 无忌、玄龄等旋率宗室近臣,备礼虔祭于新陵。 及窆,皇太子承乾衰绖跣足,伏哭于梓宫前,三日始起。” ——《唐书.太宗本纪》 第(3/3)页